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历史 | 湘西20年 沈从文和他的“无量快乐”
发布时间:2022-04-27 17:01:18 点击次数:273

2018年5月10日,沈从文去世30周年。我们采访了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张新颖。他在 《沈从文的后半生》 《沈从文九讲》 《沈从文与二十世纪中国》 及新书 《沈从文的前半生》 等作品中,细述沈从文的独特及丰富,并思考一个知识分子乃至一个人可能和时代、社会构成的关系。对以往一些对沈从文的公认解读,他认为“太不够了,它把沈从文的丰富性挡在了外面”。

江从禾库山岭劈下,一道支流循山势流淌,辟入湘西深山中,泼洒出两岸人事兴衰的因缘。

这一条河清冽,来势汹汹,经繁郁丛林滋养兽物,涌入青山环抱的村镇时,柔和了些。如中国古代山水画中一景,河是几线墨,湍流里清洗的衣布、菜叶、人、牛羊、家犬,皆为宣纸上一点。万象气韵汇通。

“我的想象是在这条河水上扩大的。我把过去生活加以温习,或对未来生活有何安排时,必依赖这一条河水。”1933年,作家在31岁时写下这些话,正值意气风发。

大师常被历史简化。隐忍、被动承接时代苦难的文学家,是公众熟悉的沈从文的基调。再细致些,人们热衷于“深山里只受过小学教育”的天才传奇,或将他定义为“刻画桃花源”、展现“人性之美”的作家。

“三姐,我对不起你。”1988年5月10日,心脏病突发的的沈从文,在生命的尽头,将最后一句留给了妻子。这副陈旧身体已在生死之间徘徊几遭。少时两场持久高热,家里棺材曾备下。1949年,他的精神矛盾升到顶点,刚烈至以剃刀割破脖子,喝煤油,自杀。

与现代化进程相契的20世纪中国,从不缺传奇和悲剧。沈从文的一生也交织进社会、时代的复杂纹路。出生在濒临灭亡的清朝,战乱中“运动”、“革命”纷涌,崭新的政治制度和国家建立后,又接着新一轮“运动”,他的一生见证了古老大地的极速巨变。

“现代以来的中国,也许是时代和社会的力量太强大了,个人与它相比简直太不相称,悬殊之别……这样一种长久的困难压抑了建立关系的自觉意识,进而把这个问题掩盖了起来。不过总会有那么一些个人,以他们的生活和生命,坚持提醒我们这个问题的存在。”研究沈从文二十余年的学者、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张新颖认为,沈从文太独特了,要真正了解沈从文,需要回溯他的来路。

斯人已逝30年。生命另一端,是大众所陌生的沈岳焕。这个“沈从文之所以为沈从文”的内核,读者侯孝贤熟悉,读者贾樟柯也熟悉。他发源在1902年的湘西,是一个崭新明亮的山林小兽。

天地之大德曰生

“要打吗?你来,我同你来。”

逃课跑出凤凰城外,七岁的沈岳焕时刻备着这句话。同龄孩子一旦遇上,说不上为什么,总得打一架。一群孩子里挑出个同体魄气力的,打完架,俩人扫扫身上的土,和和气气告别。

一个好事人,若从200年前的地图上找寻,可在黔北、川东、湘西、一处极偏僻的角隅上发现这个名为“镇簟”的小点。300年前,清政府在此处驻扎,镇抚和虐杀当地残余苗族。在暴政与反抗中,血一度染赤每一条官路同每一个碉堡。

沈岳焕出生时,镇簟已名“凤凰厅”。小山城热闹又和气,苗族、土家族、汉族杂居,还有江西、福建、广东来的商人。平民、兵卒、土匪,少数读书人和多数军官结合的上层阶级,生活皆各守其道。本地军人互相砍杀虽不出奇,但行刺暗算却不作兴。

凤凰城石板巷子里,1909年那些清晨,沈岳焕挎着书篮一出门,两只鞋就扯手上了。“我自己总以为读书太容易了点。”他识字早,记忆力好,背诵前临时读几遍,也背得一字不差。什么也拴不住这颗小小的心,待过的几个学堂里,没人比他逃课点数更高了。

上学路总得多绕一段,路上铺子邻比,染坊里石碾晃荡;剃头铺任何时节,总有人手托一个小木盘呆呆让师傅刮头;屠户肉案桌上鲜猪肉砍碎时跳动不止。如果从西城走出,可以见到牢狱,常有尸体被野狗咋碎或拖到小溪中,他就走过去,用木棍戳一下脑袋,看会不会动。

“我的心总得为一种新鲜声音,新鲜颜色,新鲜气味而跳。”他写下,“逃出学塾,尽我到日光下去认识这大千世界微妙的光,稀奇的色,以及万汇百物的动静。”

去嗅,死蛇、腐草、屠户的气味,烧碗的土窑被雨放出的气味,推风箱从火炉口喷冒的气味。自然中,时节流转清晰,人的感知亦更敏锐,他分得清:蟋蟀、各种昆虫的声音,藏在田塍土穴中的大黄喉蛇的鸣叫,还有更细微的,一只黄牛当屠户把刀剸进它喉中时的叹息,黑暗中鱼在水面泼刺的微声。

逃学走去了城外庙,就看一个一个的人,织竹簟的,做香的。有人相骂,沈岳焕也认真站着望,看大人们如何骂来骂去。到了夏天,就得去偷李子枇杷。主人追着挥竿子骂,小孩一下就窜远了,还非常得意,“一面吃那个赃物,一面还唱歌气那主人。”

“我的爸爸因这件事十分愤怒,有一次竟说若再逃学说谎,便当实行砍去我一个手指。”七岁孩子显然是惊到了。每次逃学被发现,家里学塾两方得各挨一处打,“我还是想逃学时就逃学,绝不为经验所恐吓。”

善泅水,也会爬树,识得30种树木、十来种草药,知道怎么把鱼用黄泥包好塞到热灰里煨熟了吃,会抽稻草心编制小篓小篮。而年幼的他也隐隐感觉到了,“在我面前的世界已够宽广了,但我似乎就还得一个更宽广的世界。”

看杀头

道尹衙门口地上,辕门、云梯木棍上,全堆挂着血污人头。爸爸陪同下,九岁的沈岳焕望着眼前一切,实在稀奇,云梯上竟飘着长长一串人耳朵,“一生真再也不容易见到过的古怪东西!……我并不怕,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就让兵士砍他们。”

这一年,隔壁省辛亥革命枪响,震动湘西。沈岳焕的父亲曾与天津总兵罗荣光驻守大沽口炮台(沈岳焕的祖父做过贵州提督)。革命一来,做了一生将军梦的父亲再度杀仗去了,革命军一夜覆没,接着是衙门一个月剿杀。

城外河滩上,尸首常躺下四五百。剿杀也有些稀里糊涂。“有被杀的站得稍远一点,兵士以为是看热闹的人就忘掉走去”。衙门每天捉来的人有一百两百,多是无辜农民,杀人那一方也寒了心。

沈从文家人合影。左起:沈从文、沈荃(三弟)、母亲、沈岳萌(九妹)、沈云麓(大哥),1929年摄于上海

既无法全开释,也不忍全杀头。一条命,活不活,最终想出的办法是掷筊看天意,未免有些荒唐。而既是天王庙大殿前掷的,又有四分之三的开释机会,被杀头的也信服。“虽应死去还想念到家中小孩与小牛猪羊的,那份颓丧那份对神埋怨的神情,真使我永远忘不了。”

“我刚好知道‘人生’时,我知道的原来就是这些事情。”对这场浩浩荡荡的革命,沈岳焕的印象是“杀戮那几千无辜农民的几幅颜色鲜明的图画”。革命让家中也有变化,爸爸和一个姓吴的竞选长沙的会议代表失败,心里不平,赌气出门往北京。

1917年,沈岳焕高小毕业,家境衰败,背上包袱离乡去当兵。战乱年代里当兵的苦暂且念不上,15岁的他欢喜一切新奇,且那么渴慕自由,对外面世界充满了憧憬,“深觉得无量快乐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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